“荷澤是我的生命源頭，我忘不了故鄉(xiāng)”（兩岸觀察）

清晨，老人都會站在父母的老照片前恭敬地說：“這一天開始了，希望你們老人家保佑我們能夠平安順利”。這是一位年近90歲的老人每天都要做著的一件事。

這位老人名叫高秉涵，1935年出生在山東荷澤，13歲那年，他隨國民黨軍隊離開菏澤到了臺灣。幾十年過去了，回故鄉(xiāng)成了高秉涵心中最大的牽盼。高秉涵的妻子石慧麗老人對記者說：“他真的是逢年過節(jié)都想爸爸媽媽，想家鄉(xiāng)菏澤。天天在念叨，我是菏澤人?！?/p>

1948年，高秉涵離開荷澤前與母親的最后一張合影

高秉涵老人創(chuàng)作過一首詩，“幼出荷澤，老羈臺北。離家少年，已屆耄耋。似風中浮云，似水上浮萍。時而天之涯，時而海之角。幼從零中來，老從零中去。人生嘆苦短，去日愁苦多。哀我這一生，天涯一過客”。這首《天涯一過客》道出了高秉涵老人對當年被迫離開家鄉(xiāng)的萬般無奈，也道出了濃濃的鄉(xiāng)愁……

高秉涵朗誦自己創(chuàng)作的詩《天涯一過客》

又是一年清明節(jié)，又到了高秉涵老人最思念家鄉(xiāng)的時候。因為新冠肺炎疫情，老人不能回到老家山東菏澤，不能親手為先祖掃墓。于是，在清明節(jié)到來之前，老人就拜托老家的晚輩，代他祭奠先祖。然而在臺灣，在高秉涵的家里，遙祭先祖的儀式是必不可少的。高秉涵與太太提前準備好了祭品，要在清明節(jié)給逝去的父親、母親以及祖宗的牌位上香，以示追思。老人動情地對記者說：“山東菏澤是我的生命源頭，我忘不了故鄉(xiāng)。雖然我身在臺灣，我的家在臺灣，但我的根在山東菏澤。一到菏澤，我就感覺回到了家?！?/p>

高秉涵和妻子石慧麗

1987年，臺灣當局開放老兵回大陸探親。短短一年的時間，就有30多萬人時隔40年重回大陸。1991年5月，高秉涵第一次從臺灣回到荷澤?；貞浧鹉嵌谓?jīng)歷，老人激動地說：“我是春天出生的，我的乳名叫‘春生’。那年我剛剛進村，就聽到有人喊‘春生來了！春生來了！’，我的眼淚不由自主地往下掉。對于我這個離鄉(xiāng)40多年的人來說，家鄉(xiāng)的一切是那么熟悉，又是那么親切，甚至家鄉(xiāng)的狗叫聲和蟬鳴聲都讓我思緒萬千?！?/p>

1991年，高秉涵第一次返鄉(xiāng)探親時與堂爺爺相見　　

1991年，高秉涵第一次返鄉(xiāng)回到母校高莊小學

從第一次踏上回故鄉(xiāng)之路開始，高秉涵抱著一壇又一壇老兵的骨灰回到大陸，讓那些往日親如兄弟的老兵能夠安心回到故鄉(xiāng)的懷抱。在30多年間，他已經(jīng)幫助兩百多名老兵葉落歸根。因為他是當年一起離家去臺灣的伙伴中年紀最小的一個，到了臺灣又學習了法律，當上了律師，所以老兵們都把葉落歸根的重任托付給了他。在高秉涵看來，這是伙伴們的囑托，更是自己的使命。他說：“過去，是老兵哥哥們牽著我的手，一路艱難地把我從家鄉(xiāng)帶到了臺灣，我才能有今天的生活?，F(xiàn)在，我要抱著他們的骨灰，從臺灣回到家鄉(xiāng)。我是在實踐我的承諾，我是在報恩?！?/p>

高秉涵在擦拭家中存放的老兵的骨灰盒

經(jīng)過數(shù)十年的發(fā)展，祖國大陸早已發(fā)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，許多地方很難辨認出往日的模樣，許多地名也早已改變，況且在臺灣，每次辦理骨灰返鄉(xiāng)的程序都很繁瑣，最長的可能要花上兩三年的時間。有的老兵沒有等到高秉涵幫他們找到故鄉(xiāng)就仙逝了，很多老兵的骨灰被暫時寄放在高秉涵家里。直到今天，他的家里還有一壇沒有踏上回鄉(xiāng)之路的骨灰。在高秉涵的心中，老兵們的骨灰放在家里就像他們本人還在自己身邊，他可以時不時跟這些老伙伴說上幾句話。

高秉涵的女兒高士珮

按照中國人的傳統(tǒng)觀念，家里存放著不同姓氏甚至不認識的人的骨灰，難免有些忌諱。高秉涵的女兒高士珮小時候?qū)Υ撕茈y接受，同學們也都不愿意來家里玩。她問爸爸，為什么她感覺自己家和同學們的家不一樣？上大學以后，高士珮才慢慢理解父親的苦心，覺得父親做的事情很偉大，她也努力幫助父親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?！八斜в邢Ｍ娜嗽谖腋赣H的身上都可以看到光。他（父親）就是我的光?！备呤揩槍τ浾哒f，“幫助這些老兵回到故鄉(xiāng)是父親的動力所在。他現(xiàn)在快90歲了，依然談吐自如、步履矯健。也許正是因為他幫助了這些人回家，反過來這些人也在幫助父親，讓父親的光和熱一直在發(fā)散?！?/p>

高秉涵一家的全家福（前排是高秉涵和妻子石慧麗。后排中間是大兒子、左邊是小兒子、右邊是女兒）

與高秉涵相濡以沫六十多載的石慧麗老人非常理解丈夫，默默地給了丈夫很大支持。高秉涵對記者說：“我的太太比我更偉大?！痹谑埯惖男闹?，丈夫就像竹子一樣挺拔、中空、心胸寬大，待人謙虛又友好?！斑@樣的人值得依靠！”，她說，“送臺灣老兵回故鄉(xiāng)飽含的是一份濃濃的情感，幫助他們實現(xiàn)回家的愿望對我們來說也是一件好事?！?/p>

高秉涵手持“2012感動中國年度人物”獎杯在父母墓前留影

如今，年近90歲的高秉涵老人仍在幫助已故的臺灣老兵葉落歸根。他說，只要自己還能動，就會一直做下去。2018年，他成立了“洄源文化交流發(fā)展協(xié)會”，為的就是發(fā)動盡可能多的后輩、組織盡可能大的力量，大家一起幫助臺灣老兵回到故鄉(xiāng)。高秉涵老人說：“‘洄源’，就是回去的意思，就是要落葉歸根，就像鳥戀舊林、魚思故淵一樣?！?/p>

老人還告訴記者，每逢清明時節(jié)，他越發(fā)想念山東菏澤，想念故鄉(xiāng)的味道——菏澤的燒餅、菏澤的羊肉湯、菏澤的荷花……。他盼望等到疫情緩解一些，能再次踏上回故鄉(xiāng)之路，回荷澤老家看看。（作者：如之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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